宁波鼓楼，唯一见证宁波建城历史的遗存

见证了宁波建城历史的鼓楼，其原址、形迹、旧观，迄今已逾1200 年。

鼓楼又名海曙楼，是唐明州子城的南城门。现公园路一带，则为明州子城所在地，唐宋元明清衙署俱设于此，乃历代宁波政治中心，在宁波城市发展史上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。鼓楼既是这一带主轴线交点，也是宁波历史上正式置州治、立城市的标志。

古人称鼓楼“海气横空，曙色渐吐，当此之时，万象毕聚”，老一辈宁波人则惯用老话“天封塔，鼓楼沿，东南西北通走遍”谓其通达高旷，文人赞曰：举头日近，意状深远，有远古凌霄之姿，何肯为人耳目近玩。

位于宁波历史文化名城核心区域的鼓楼，际海晏河清之会，所处位置不俗，乃境内名胜之地。所在区域商务高度集聚，周边交通极为便捷，过往人流与车辆穿梭不息。这里因其拥有深厚的历史底蕴与浓重的文化气息，迄今仍为宁波最繁华的地段和最热闹的区域之一。

鼓楼面南，是昔日明州子城的南城门，一千多年来从未移位，是地地道道的原址、旧观。鼓楼门前，乃“浙东第一街”中山路。鼓楼的北边尽头，则是著名的中山公园。其周边道路，有公园路、镇明路、北大路（今解放北路）、县前街、苍水街、呼童街、孝闻街等。

穿过鼓楼的城门往北，即鼓楼步行街，置身其中，宛若游走历史文化曲廊。街中心有戏台，飞阁流丹；两旁商铺，则画阁朱楼；上有天桥横陈，曲廊回护；建筑鳞次栉比，商品琳琅满目。居间可自润，亦方便逛游。

鼓楼地处鼓楼公园路历史文化街区，这里五色交辉，八音合奏。映入眼帘者，有阔别已久之技艺与民间老底子百态。行人虽处冗沓，然登楼不乱，越桥不杂；吃客轻身而入，饱腹而出；买卖者温存有情，和善可亲。悠悠童趣，让生活更有滋味；唇齿留香，百姓幸福指数攀升。文人至此，遍地都是斯文；游人往来，直呼七分人挤、三分景迷。

与此交会的秀水街历史文化街区，则是宁波老城内保存最为完好的历史文化街区之一，有“地近文魁连秀水”之美誉，也曾是商贾豪门青睐的风水宝地，至今留存数量众多的古建筑；附近的伏跗室永寿街历史文化街区，现存名人故居众多，自宋元时起，贵胄、望族多置宅邸于此，遂成甬上仕族府第集中区域。

鼓楼范围内，东西两侧原有永丰库、急递总铺、杨刺史祠、邱刺史祠等。永丰库，一座元代大型衙署仓储，现已在原址建成遗址公园，而其前身则是南宋常平仓。遗址以两处单体建筑基址为核心，并有与之相关的砖砌甬道、庭院、排水明沟、水井、河道等众多遗迹。急递总铺曾设铺司兵，负责投递公文，时可东至城东铺1.5 公里，西至新塘铺1.5 公里，南至洞桥铺5 公里，北至郡厉坛2.5 公里。

气势雄伟、四面开敞的鼓楼，多筑为古时城门之上方，多放置巨鼓，用作防御、瞭望之高楼，又称谯楼。明代沈一贯《海曙楼记》谓：“门上为楼以望，曰谯。”是故，昔日谯楼之上多设更鼓，下通官衢，卫城镇捍，亦壮威仪，遂成一郡伟观。

鼓乃群音之首，远古时被尊为通天神器，既作祭祀器具，亦用于狩猎征战，俗可敲打欢庆，雅则上宫廷、入庙堂。而鼓楼之鼓，大多用于装饰或报时，亦作火灾报警等用。“谤有木，谏有鼓，善有旌”，鼓者，也是古代统治者了解民情、体察民隐、颂誉善类的几种方式之一。

现今的宁波鼓楼，占地面积900 多平方米，城高8 米余，门道深16 米，门宽约5 米，为拱形石构建筑。东北依城墙设踏道，可拾级而登。楼五开间，三层檐歇山顶，高22 米余，在古人看来，其高度云到成团，星临可摘。有别于其他城市鼓楼的是，宁波鼓楼在楼顶正中位置，矗立的竟然是一座6 米多高的西式钟楼，至此高约28 米。钟鼓云乎哉？有说是古今交融，有道是中西合璧，亦有人云甚奇且新。而在大多数宁波人的心目中，观人间万象、容世事万千的鼓楼，华丽奔放，雅洁谨严，是城市历史与现代并存的守护者、见证者和缔造者。

鼓楼在不同时期有不同名称，“鼓楼”是俗称。其始建于唐长庆元年（821），与宁波建州城的时间一致，为宁波市唯一现有的古城楼遗址。1981 年12 月被公布为宁波市重点文物保护单位，2011 年被公布为第六批浙江省省级文物保护单位。

《宁波市志》载：海曙楼，俗称“鼓楼”，在海曙区公园路南隅。原为唐长庆元年（821）唐明州刺史韩察所建子城南城门。到了唐末，宁波建罗城（外城），而以原明州城为子城。现如今，唯子城之南城门鼓楼岿然独存，而罗城已荡然无余，只剩城墙条石、城墙砖以及城基和遗址流淌着岁月记忆。

鼓楼在五代，置明州望海军，故称“望海军门（楼）”，时为后梁开平三年（909）。到了宋代，改名“奉国军门（楼）”，以藏节度使节钺。后为谯楼，置刻漏。乾道《四明图经》载：“子城，周回四百二十丈，环以水。丽谯揭奉国军之额，太守潘良贵书。……奉国军楼中有刻漏，皇朝庆历年（1041～1048）太守王周重修，是时，王文公安石为鄞宰，尝铭之。其后岁久，差舛不可信。绍兴辛巳（1161），太守韩公仲通访得吴人祝岷，考古制，冶铜为莲漏，至今用之，有记刻于石，签判许克昌文也”。传宋康王赵构曾在此避难。

到了元初，鼓楼遭毁，至治元年（1321）重建，名“明远楼”。嘉靖《宁波府志》载：“明远楼，即子城楼，亦名‘谯楼’，匾曰‘明远’。”元末，方国珍起义，鼓楼被焚毁。

明宣德九年（1434），太守黄永鼎在唐宋旧址上重建鼓楼，前额题“四明伟观”，背额题“声闻于天”。万历十三年（1585），太守蔡贵易又重修，因取唐代杜审言《和晋陵陆丞早春游望》诗中“云霞出海曙”句，改名为“海曙楼”，云映日而成霞，惜后迭圮兴。

清代《四明谈助》卷十亦载：“海曙楼，万历十三年乙酉（1585），谯楼毁，守蔡贵易重建，名曰‘海曙楼’。沈文恭公一贯[1]为记，董文学大晟为赋。国朝康熙丙午（1666），守崔维[2]雅重修，待御胡文学[3]有记。康熙丙寅（1686），邑令汪源泽重修，大司寇张士甄[4]为记。文俱载《闻志》。俗称‘鼓楼’。乾隆壬寅（1782）毁，今复新建。”后人称：一贯之记碧石堪镌，大晟之赋好句欲仙。

清顺治、康熙、雍正、乾隆、嘉庆、道光、咸丰、同治年间，屡次修城。到清乾隆四十七年（1782），除了董大晟之赋碑尚存，余均毁。现存建筑乃清咸丰五年（1855）巡道段光清督建。此后虽有修缮利用，但基本架构没有改变。

中华民国六年（1917），宁波警察厅悬警钟于三楼明间，以报火警。民国十九年（1930）增建瞭望台，置警钟台于其上，并置大时钟，让全城人得晓时之早晚，成中西合璧之独特建筑。

民国十六年（1927）开始拆城，至民国二十年（1931），城内只留下鼓楼与庆云楼。庆云楼乃罗城之钟楼，位于宁波城西南角城墙上，建造于明崇祯十四年（1641），与鼓楼遥相呼应，高三层，形八角，俗称“八角楼”，1956 年遭强台风损毁严重，两年后被拆除。

时至1989 年，政府拨款大修鼓楼，书法大师沙孟海题“四明伟观”匾，民众对鼓楼赞誉颇高，如此数道合一、汇集大成，鼓楼遂成宁波城市形象之记忆符号。

有关鼓楼诗词歌赋多所创见，见工者不计其数，前文所提北宋庆历间明州太守王周重修刻漏，时，王安石任职于鄞县，曾为之作《明州新刻漏铭》，铭文为：

戊子王公，始治于明。丁亥孟冬，刻漏具成。追谓属人，嗟汝予铭。自古在昔，挈壶有职。匪器则弊，人亡政息。其政谓何，弗棘弗迟。君子小人，兴息维时。东方未明，自公召之。彼宁不勤，得罪于时。厥荒懈废，乃政之疵。呜呼有州，谨哉维兹。兹惟其中，俾我后思。

其中，戊子是指1048 年；丁亥，则是1047 年；王公，即王周；挈壶，为官名，自唐至清皆有“挈壶正”官职。

刻漏是中国古代的时间计量工具，历代王朝都十分重视刻漏的制作与使用，它代表着有关时间衡量与管理等的能力及有效性。王安石表面是在为刻漏作铭，而实际上却隐含着革弊维新的自任与决心。

太守新成海曙楼，风光胜绝古明州。八窗晓射扶桑日，五夜晴披析木流。

戍鼓沉沉催万户，漏声点点滴千秋。丹山赤水高深处，惟有甘棠咏蔡侯。

这是明代沈明臣在《海曙楼》诗中所描绘的刻漏之声。

沈明臣（1518～1596），字嘉则，号句章山人，鄞县栎社人，与王叔承、王稚登并称为明万历年间三大“布衣诗人”。平生作诗七千余首，明代著名文学家、戏曲家，门生屠隆曾为其作传。

写景咏怀乃文人惯例，同样写海曙楼，清末李国磐的《海曙楼赋》比明代沈一贯的《海曙楼记》、清代胡文学的《重建海曙楼记》，更容易解读。李国磐所作《海曙楼赋并序》，文采风流，字字精工，句句纯熟，篇终结句，极有趣味，虽观旧作，如阅新篇。李国磐是鄞县人，曾译日文版《西洋历史》四卷，亦曾参与编撰中华民国《鄞县通志》。时其笔下鼓楼，虽荒废日久，千载下犹能稽其往事，发掘幽情，非好为揄扬，识不忘耳。是谓才子举笔，笔酣墨饱，笔机飞舞，墨势淋漓。其文曰：

吾郡府治西南，有楼名曰“海曙”，凡九间，跨衢甃石，空洞其下，以通行人。楼之东，昔有旗纛，将军祠附焉。是楼也，反宇业业，飞檐，置铜漏更鼓于其上，以资守望，甚壮观也。夫楼之雄壮诚无足幸，所幸者数百年间屡遭兵燹，再经回禄，今贤宰执，尚能复其旧观，俾斯楼之故址，昭示来世，此则有心人所乐为称道者也。

又曰：

且以吾郡之形胜，实称道而未遑。左抗吴会青徐，日域不宾之国；右驰闽瓯交广，月窟无底之疆。而斯楼乃适建其中；前则天封之塔，直矗于彼苍；后则泮宫之芹，采掇而芬芳；左则灵江之水，浩浩兮汤汤；右则天一之阁，屼屼兮堂堂。俯视邻近，则市廛端直，甍宇精良。复庙重屋，八达九房。重客馆垣之地，万家灯火之旁。庠序党塾，弦诵幽扬。豪家巨族，车盖辉煌。及观其远，神山峨峨，清渊洋洋。挹金峨之爽气，接瀚海之遐方。百雉壮迥环之势，两湖耀日月之光。蛟宫蜃室，隐而复彰。鸡园鹿苑，窈然深藏。

其末最为精良：

凡是邦之士农工贾，或涵泳于典籍，或整理其镃基，或登场而切子来之愿，或入市而廑贸易之思。皞皞乎，熙熙乎，莫不于斯时而各执其宜。客乃恍然悟曰：此即所谓海曙之气象也。吾乃于今而知之矣。

感知阅读快感，穿梭时空隧道，复出那城墙上的拱形门，循踏道登楼，极目眺望，处处皆高楼。社会发展太快，已然没有清代孙家榖《登海曙楼远眺》之景。也罢，古代多兵火，鼓楼屡遭殃，温故而知新，没有战鼓的时代，最好。

徜徉在鼓楼的浮雕、墙画、商铺与人流之间，让人不得不感叹，能让大众褒扬和记住的，依然是那些不断重复的东西，其万载如斯，生生不息，最后变成有规则的进步与和平的阶梯。

然乎？确也。历经1200 年沧桑，与宁波建城同根共祖的鼓楼，已成久远岁月的铺垫。昔日的衙署中心，为营造深厚的历史文化氛围、增添人文气息，已建成集休闲旅游、文化娱乐、美食购物等于一体的文化赏游基地。在此若能遇上善于哲思之人，可与其坐言而起行，或把酒临风，宠辱偕忘去。

【注释】

[1]沈一贯，“布衣诗人”沈明臣的侄子，明万历朝首辅。

[2]一作崔惟。

[3]胡文学为鄞县院士。

[4]张士甄以文学及书法见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