傅德明：中国的“常青树”——滕头村

被习近平总书记称为“常青树”的滕头村，村域面积不足2平方千米，全村357户，共897人。就这样一个小乡村，先后获得全球生态500佳、世界十佳和谐乡村、中国十大名村、上海世博会唯一入选乡村馆、国家5A级旅游景区、生态旅游示范区等70余项荣誉。

几十年来，滕头村从原来的“田不平，地不平，亩产只有二百零”的贫困村，到如今的“口袋富，脑袋富，家家都是小康户”的富裕村，创造了生态优势，又将生态优势转化成经济优势，实现了从穷困到温饱，到小康，再到富裕的跨越式发展，是浙江农村经济发展的缩影。

一、转移污染企业

20世纪90年代初，在村党委书记傅企平倡导下，滕头村成立了全国最早的村级环保委员会。这个委员会是滕头村招商引资的“最高法院”，任何想要进入滕头村的项目都需要经过环保委员会的综合考核。如果在环保方面通不过审核，则实行“一票否决制”。到目前为止，环保委员会已经否决了50多个看似效益很好却可能造成环境污染、生态破坏的项目。

当时，滕头村已经小有名气，许多来自省内的企业家都看好这里的经济发展，想要投资项目和厂房。环保委员会专门聘请了奉化市环保局的退休干部，对这些项目进行审核，同时也积极向宁波和奉化的环保局咨询。

我从1998年11月开始担任环保委员会副主任。当年在滕头村的河岸上游，有一家电镀厂和几家挖沙厂将污水排放到河流中，导致水污染越来越严重，原本清澈的河水不能再用来洗衣做饭，不仅滕头村的生态环境深受其害，邻村也受到了影响。可以说，这些单纯追求经济利益而不惜以环境污染为代价的工厂，与老百姓的日常生活、滕头村的绿色发展理念发生了根本性的冲突。

于是，环保委员会立刻与工厂负责人沟通，却吃了个闭门羹。当时，隔三岔五就有村民自发前往电镀厂和挖沙厂去游说工厂负责人，但效果并不理想。在这样的情况下，环保委员会立即向环保局等政府部门反映，希望有关部门能够采取措施，解决污染问题，最终电镀厂和挖沙厂都关闭了。

二、发展乡村旅游

由于滕头村的环境质量好，吸引了不少周边老百姓来散步、锻炼身体，村民们的亲戚朋友也经常来游玩。我们发现了这一商机，于是决定“发展旅游，让人们掏钱来看滕头美景”。村民们那时都想不通，怎么可能会有人到农村来旅游？一时间我们也听到不少冷嘲热讽。1999年，村里划出几十亩地作为旅游区，种上花，搭起亭子，用苗木塑造出各式动物造型，向游客开放。之后，滕头村成为全国首批卖门票的村庄之一。同时，村委会还积极联系宁波周边的旅行社，以吸引更多游客来滕头村旅游。

说实话，乡村旅游开发之前，村民们都没想过农村竟然还能收门票，所以刚刚开放的时候，他们并没有什么参与意识。随着游客日益增加，村民们开始自发地参与进来，有的主动维护起排队买票的秩序，有的在停车场做导引，有的在饭店做服务员，有的做起了导游，有的帮忙打扫村里的道路卫生。我们在慢慢引导村民的同时，村民们也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乡村旅游带来的新变化，慢慢理解了为什么要开发乡村旅游。村委会和村民们齐心合力，滕头村的乡村旅游一步步规范起来。

就在乡村旅游开发后不久，奉化市旅游局领导来到滕头村，建议我们争取申报3A级景区。我们一听，都觉得有点天方夜谭，但很多领导一直鼓励我们，提出乡村旅游是未来的发展趋势，让我们一定要有信心。

在滕头村，植树爱树的观念已经深入人心，十几年下来村里的绿化覆盖率达到67%，村民对树有着深厚的感情。一次，村里偶然得知一条消息，嵊州的一个村有500多棵香樟树，由于公路拓宽，面临被砍伐。我们听说后心疼万分，老书记傅企平连夜驱车赶往嵊州。车到对方村委会还有三四千米时，恰逢堵车，傅书记干脆直接下车，徒步赶到那里，把这批树抢救了下来，现在这些树就在村里茁壮成长。这种爱林护林的观念，在村委会的带领下，潜移默化地渗透进了每一位村民的心中。他们也开始自发地保护起村里的花草树木，并成立了绿化养护队，全力冲刺3A级景区。

当时，我主抓环境卫生，每天都会叮嘱村民要有序排放污水、打扫干净厕所、保持道路整洁和垃圾定点投放，自己也时不时去抽查。同时，经常给村民开会，让他们保持好卫生，树立好家风，朝着创建3A级景区的目标迈进。不过，就在村里卫生保持得井井有条时，每到夏天村中的河道里都会漂浮一些臭猪肉。通过走访调查，发现是邻村菜市场的菜贩们为了省事，直接将卖不掉的猪肉扔在河中，导致河水污染发臭。我十分着急，一方面与邻村的村委会沟通，希望他们加强管理，杜绝这类事件的发生，另一方面向有关部门反映。最后菜贩们意识到自己的错误，接受了批评教育。

经过半年的努力，滕头村成功获得国家3A级旅游景区的称号，当时整个村子都激动得不行。这一成功也让村民们更加理解为什么要维持优质的生态环境，为什么要发展乡村旅游。

三、生态滕头的建设

在滕头村的发展过程中，我们始终把蓝天、碧水、绿色作为工作中心。从1998年到2003年，老书记傅企平先后带队前往新加坡、德国、法国、荷兰、比利时等地考察，吸取发达国家农村建设的经验。在新加坡，我们感受到了城市的整洁干净；在荷兰、比利时，我们学习到了如何用花卉点缀农村。这些发达国家在人与自然的和谐、精神文明和物质文明建设方面给我们留下了相当深刻的印象，我们也将这些看到和学到的东西应用到滕头村的发展上。

2005年，滕头村安装了PM10监测设备，2012年安装了PM2.5监测设备，用来检测滕头村的空气污染指数和气象情况。同时，我们开始加强苗圃基地建设。2016年12月3日，我们前往全国各地考察苗圃基地，5天行车约1万千米，回来已经是凌晨三点，但第二天七点半又出现在办公室里。由于过度疲劳，老书记傅企平因脑出血病倒在办公桌前。

2008年初，有一个消息在村里传开了，说是为了2010年上海世博会的布展工作，每个城市都要上报一个旅游景区或是独一无二的地标性建筑物，当时宁波的杭州湾跨海大桥、天一阁、河姆渡都被有关部门否决了。快要放弃之时，滕头村被推选出来，当时一些市政府的领导也来滕头村考察过，一致认为可行性很强。几个月后，滕头村从80个城市和地区的113个申报方案中脱颖而出，成为唯一一个进入上海世博会“最佳城市实践区”的乡村。

上海世博会滕头馆开馆后，我一直待在馆内，进行工作指导和采访介绍，那时候出入滕头馆的人数非常多。记得当时上海世博会的主题是“城市，让生活更美好”，滕头村打出了“乡村，让城市更向往”的口号，吸引了很多参观者驻足欣赏。上海世博会结束后，我们将滕头馆按照1∶1的比例复制到滕头村内，作为生态旅游的标志性建筑物。

说实话，直到上海世博会结束，我还是对滕头村的入选感到十分意外，感觉滕头村一下子迈向了世界舞台。长期以来，我们对滕头村的建设都是摸着石头过河，一开始并不知道自己住的村子会有这么大的发展潜力。

1993年，时任联合国副秘书长伊丽莎白·多得斯维尔女士到滕头村参观的时候说，她去过世界上很多国家，很少能看到像滕头村这样美丽整洁的村庄。村民们听到这话都感到很惊讶，因为绝大多数人都没出过国，没想到自己住的村子那么有竞争力。也正是从那时开始，村委会更加注重生态环境的保护。

四、滕头村的新发展

2009年，奉化市政府希望溪口争取创建5A级景区，考虑到当时一个城市只能申报1个5A级景区，于是决定将滕头村与溪口景区合并申报，其中溪口景区占80%，滕头村占20%。我们还咨询了国家旅游局，被告知这个方案是可行的，但村民们对滕头村申报国家5A级景区都没什么信心。

我们邀请了浙江省规划局和旅游局的专家来指导工作。同时，加大对公共卫生情况的监督，并将村里的陈旧设施进行翻新，尤其是公共厕所。此外，还建立了雨污分离系统，为每家每户安装了太阳能，为的就是节能减排，改善生态环境。经过整整6个月的忙碌，我们成功地获得了“国家5A级旅游景区”的称号，大家都十分激动。

2019年开始，村委会决定取消滕头村的门票。消息一公布，村民们都有些意外，一年3000万元的门票收入为什么要取消呢？我们就在村集体的会议上说明，取消门票是为了吸引更多游客来滕头村旅游，从而给滕头村带来更多的人气、名气和财气。我们举办的2019年中国农民丰收节活动在央视《新闻联播》中播出，多家中央、省、市媒体对该活动进行报道、转载，活动获得了极大的反响。我们把老百姓手中的农产品转化成旅游产品进行营销推广，大大增加了老百姓的收入，村民们既高兴又自豪。农产品的丰收带动乡村旅游，真正实现双重丰收，乡村让城市真正地更向往，这是我们追求的目标。

同时，我们也想到生态旅游不能单靠滕头村自己，应该联合周边的塘湾、青云、傅家岙、陈家岙、林家等村庄。这既要发挥各村自己的旅游优势，又要联合开发项目，合作共赢，互相推介，共同推动周边旅游业的发展。比如滕头村有小货车观光项目，我们就想到用小货车连接周边的7个村庄，让原先的滕头村一日游变成多日游。此外，我们也将继续加强生态农庄和精品民宿的建设，使游客获得更好的旅游体验。

我坚信滕头村的明天会更美好！

（胡奕博/整理）

作者：傅德明　滕头村环保委员会副主任